如今天下大勢已成, 就算是劉秀重生, 也沒有辦法啊。

各地刺史、太守在皇帝的許可之下, 自己招兵鎮壓黃巾起義，已經形成了事實上的群雄割據, 諸侯並起的結果無可避免。有點遠見的人都看得出王朝傾覆就在眼前, 劉協學什麽帝王之術, 也不可能讓他們放棄自己已經握在手中的權力。

楚天舒並不想把自己綁在劉協的大船上，違背歷史規律, 為他和即將沈沒的東漢王朝竭盡心血, 死而後已。她和謝鯤都不是那種把忠君當成天大事情的性格, 他們不喜歡自己找一個主君頂在頭上, 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楚天舒安慰劉協，他才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啊, 沒有教導, 沒有人手，能夠維持到現在, 已經很難得了。

劉協趴在案幾上，無聲地流淚。

楚天舒心中也不禁生出惻隱之心，把一個王朝的興亡壓在一個小孩的肩上，確實太沈重了。

她伸出手, 輕輕撫摸著劉協的頭頂：“別哭了, 姑姑答應你，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做皇帝了，來找姑姑, 姑姑一定保你性命無憂。”

楚天舒不能滿足皇帝劉協的願望，可是卻能保全普通人劉協的命。

劉協怔怔地擡起頭看著她，臉色蒼白：“姑姑……”天下大勢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以姑姑的身手，竟然也沒有重整天下的信心嗎？

楚天舒蘸著水，在案幾上畫出了一個東漢地圖的輪廓，將如今群雄割據的局面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姑姑是說，虎牢關前的關東聯軍，其實並不是為了救朕？”

楚天舒看過原著和相關史籍，自然知道所謂的關東聯軍根本不是真的為了拯救漢室。聯軍內部矛盾重重，到處都有人怕別人占便宜而拖後腿的舉動，十七路諸侯中，竟然只有曹操和孫堅是真正要和董卓軍隊決戰的。到最後，關東聯軍還是因為內訌而四分五裂，從此進入群雄割據的局面。

劉協覺得全身發冷：“姑姑，難道我們不能殺了董卓老賊，然後安撫各地豪強，徐徐圖之？”

“殺董卓容易，但是董卓手下牛輔、徐榮等各將領兵在外，一旦董卓死去，他們無人約束，必然四下流竄。不但令生民塗炭，也會割據地方，造成大患。”楚天舒用水在案幾上點出了董卓手下駐紮的地點和兵力，劉協看得十分認真，顯然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其次，董卓一死，如今的各地勢力就失去了共同的敵人，他們之間被壓下的矛盾很快就會爆發，天下就會進入四分五裂的狀態。”原著中，董卓不過是做了一個戰略性撤退，從洛陽退到長安，關東聯軍就立刻就地分家了。

劉協喃喃：“怎麽會這樣呢？”兗州刺史劉岱，乃是漢室宗親，品行高潔，孝悌仁恕，虛己受人，世人皆知；陳留太守張邈，是著名的黨人，年少之時就有俠名，散財濟人，士人都願意追隨他；東郡太守橋瑁，是太尉橋玄族子；更不要說袁紹，四世三公，備受漢室恩寵信任……他們都是漢室精英，清流名士，世人仰慕，怎麽能做出這種不忠不義之事？

楚天舒沈默不語。權力的味道，一旦品嘗過之後，就再也無法放棄。不管是漢室宗親，還是清流名士，只要握有了兵權，擁有了決斷的權力，就全都變成了心懷野望的軍閥，再也不會退回到過去空口談玄的清流生活了。

楚天舒走了、她雖然說著自己教不了劉協，卻已經給劉協上了現實的一課。

劉協坐在黑沈沈的大殿中，目光幽幽地望著黑暗的虛空。前門有虎，後門有狼，只能讓虎狼相鬥，自己才能得到生存和發展的機會。絕對不能自己沖上去和虎狼搏鬥，因為自己還太弱小，不管是虎還是狼都能把自己一口吞掉。

他所擁有的，只有這個皇帝的身份。這個身份有時候一錢不值，有時候卻無可替代。

第二天，劉協就傳旨給楚天舒賜下了不少賞賜，包括一座大宅，還有各種珠玉布帛，在聖旨上稱其為“皇姑”，大加褒獎。人人都以為這是因為昨天楚天舒在殿上攔阻呂布保護小皇帝而得到的獎賞，楚天舒卻猜到劉協應該是對現實有了比較清晰的認知，有了自己的想法。

董卓提出了一個名單，將那些支持他回城的官員家族中的子弟都列在上面，一一註明了他們的任命。至於劉協是否同意，這根本就不重要，人事任免權本來就已經被董卓握在手中，如果不是董卓離城，謝鯤封官還必須經過他的同意呢。

劉協忍著氣，不但沒有反對，反而還趁機將自己慢慢拉攏的一些官員也插在其中，一起提拔起來。

董卓看著劉協加上的名字：“這些都是這些天投靠小皇帝的人？呵呵，真是長能耐了。”好像只是一夜之間，小皇帝就開始學著用政治手段來處理事情了。可是他就不怕自己記住這些人，以後把他們全都一個個收拾了？

李儒已經死了，現在董卓身邊最信任的謀士就成了李肅。李肅搖了搖頭：“相國不可輕信，也許這些人當中只有一部分是陛下的人，而其他人只是一個掩飾呢？”

董卓最討厭這種勾心鬥角，他胖胖的手掌把名單往案幾上一拍：“真是麻煩。”小皇帝還真是長大了，伸爪子撓人就不說了，還懂得耍心眼了。往一堆中立官員中夾雜幾個心腹，要是他不分真假全部打擊，就會得罪那些中立官員和他們的家族。

可是想要甄別清楚，哪有那麽容易？尤其是現在皇宮被清理了一遍，他們的人很多都被除掉了，根本沒有辦法摸清楚情況。

“奉先呢？”因為楚天舒在洛陽，董卓現在已經不敢隨便出門，生怕楚天舒來刺殺自己。

李肅低頭：“溫侯帶人出去，說要去找永寧君約戰，決一高下。”

楚天舒聽說呂布前來約戰，倒也不覺得奇怪。能夠有這樣強大的實力，呂布一定是一個武癡，這樣的人遇到能夠和自己一戰的對手，如果不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心裏總是無法放下。

“城中狹窄，不如到城外較量？”楚天舒騎上馬，提上槍，對呂布建議。

兩人一前一後帶人出城，從大街上一走，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洛陽城的各個角落，不管是喜歡看熱鬧的老百姓，還是想要了解點什麽的官員王公，全都跟著往城外走。

有點能耐的就站在城墻上往下看，位置好，視野好。沒有關系的就擠在城門口，爬到樹上，想辦法去看。

經過了在大殿上的一番較量，呂布已經不再用過去的眼神看楚天舒，而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和自己平等的對手。

呂布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全身披掛，錦袍飛揚，手中方天畫戟，赤兔馬上掛著弓箭，精神抖擻。雖然很多人都辱罵他是“三姓家奴”，但是呂布本身的武力卻是大家公認的強大。

然而在呂布對面，楚天舒紅巾裹頭，玄甲白馬，大紅色的披風垂在身後，手中亮銀槍熠熠生輝，精致的小臉上一片肅殺，從氣場到外貌，竟然是不落一絲下風。

咚咚咚，鼓聲敲響，兩人同時催馬向前。

呂布的臉繃得緊緊的，原本堪稱英俊的五官甚至有些扭曲，手中的方天畫戟微微顫抖，似乎也在呼應主人，期待著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楚天舒握緊亮銀槍，全身血液似乎都在沸騰。方天畫戟不是普通戰將能夠駕馭的武器，眼前這個人是古代人類中鼎鼎有名的猛將，她所學習的馬術和槍法，能夠應對這個水平的挑戰嗎？

只是一瞬間，兩匹馬已經沖到場地中央，楚天舒的動作毫無花哨，沒有槍花，沒有弧線，只有最簡單最直接的一槍當胸直刺！

呂布的方天畫戟同樣向前沖鏟，與銀槍在空中相遇，發出一聲響亮的鳴聲，兩人已經交錯而過，各自奔向前方。

第一次交鋒，各自試探，對於對方的力道和速度有了一個初步認知。

兩人撥馬回旋，再次向著對方發動沖鋒。

眼看兩人距離不斷縮小，呂布猛然夾馬，赤兔突然提速，方天畫戟橫砍而來，直掃向楚天舒的胸前。

楚天舒頭皮一緊，槍桿一橫，架住了逼近的鋒刃。呂布手腕用力一攪，想要鎖住楚天舒的槍，楚天舒發現了他的意圖，手腕一抖，槍桿突然泛起波浪般的顫動，方天畫戟倏然滑開，兩人再次擦肩而過。

呂布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再轉過馬頭時，毫不猶豫地再次沖了上去。

這一次，他舉起方天畫戟劈頭便砸，楚天舒也不示弱，掄起亮銀槍就把方天畫戟架了回，而且反手就是一槍，戳向了呂布的面門。

兩個人的試探結束，再也不一次次地沖鋒，而是兩馬盤旋，在場地中戰成了一團。

周圍的人們呼聲如雷，一個個拍手跺腳，大聲吶喊。沒想到居然有一個女將能和著名的溫侯大戰這麽久還不落下風，真是了不起，難怪會被陛下親自封為永寧君呢！

兩人越打越是興奮，不僅是呂布，包括楚天舒自己，都是第一次在任務世界裏毫無保留地使用武力。

呂布大吼一聲，用盡全力揮動方天畫戟，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那嗖嗖的銳利風聲。楚天舒也不躲避，口中吐氣開聲，槍尖一攪，順著方天畫戟的力量一抽一撥，呂布竟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方天畫戟從自己的手中奪走！

“好！”看來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把自己的拿手本領用了出來啊。居然是借力打力的手段，好心思！

就在這時，楚天舒猛然下墜，胯/下馬畢竟不能和赤兔相比，竟然是承受不住這麽長時間大力道的戰鬥，前腿軟倒，突然跪倒在地。

“小心！”呂布大驚失色，正在全心廝殺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運氣不好的話直接就能把脖子摔斷了。

楚天舒反應很快，腳尖點在馬頭上，雙臂一張就躍了起來，大紅披風在空中拖成一條直線，姿勢瀟灑，引發了一陣喝彩聲。

呂布趁機勾住了她松開的亮銀槍，一手接過來握在手中，赤兔馬一個盤旋，站在了楚天舒的面前：“好身手，不過這次是不是我贏了？”

楚天舒臉上汗水涔涔，鬢邊青絲貼著面頰，輕輕點頭：“溫侯贏了。”

馬戰，她確實不是呂布的對手。就算是給她一匹能夠和赤兔匹敵的駿馬，她也很難勝利。能打到現在，不過是仗著自己超出常人的身體素質而已。

呂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亮銀槍掂了掂，拋給了楚天舒：“改日有暇，拜訪永寧君時，希望永寧君不要將布拒之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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